THE back-6

6.




再次醒来已经时近中午,哈德森夫人把我摇醒。我本想指责她几句,但马上就想起是自己忘了关门才让她长驱直入的。她告诉茫然的我说有人来接我。

我回到了现实中,而这个现实比做梦还做梦,我看着哈德森夫人的眼睛,真想大喊着告诉她夏洛克还活着,不过那恐怕会让她更加担心我(那孩子伤心的快要疯了,我们得该想办法帮帮他……为他办个可爱的下午茶会怎么样?)。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它们不时的微微颤动,我失笑。原来之前的几个月里我都处在应激状态中,所以才会那么冷静。而现在我又回到了刚从阿富汗回来时的状态——安全却没有着落。

我没换衣服,只洗了洗脸就下去了。不出我意料,一位穿着黑色衣裙的美人等在楼梯下面,冲我露出一个程序化的笑容,然后就把我带到了等在门口的黑色轿车里。我一直都不明白麦克罗夫特把一切都搞的“黑乎乎”的——包括他找人谈话的手段——是出于什么样的趣味,不过我得说这真是很气派。这次车子没有把我带到某个具有案发现场气质的地方,而是一个安静整洁的住宅区里。这里必然房价不菲,看着那些独门独户、门前有草坪、顶层有阁楼的房子,我知道自己即将被带去麦克罗夫特的家里。若不是我现在血管里流动的都是“夏洛克还活着”这句话,我大概会觉得紧张吧。

车子停在了后院,黑衣美人带我下车,穿过了这个可以举办个小型舞会的宽阔后院。我从一扇窗户中看到了麦克罗夫特,令人安心的是雷斯垂德也在这里。不过他看上去不太好,衬衫的袖子挽着,露出了被包扎起来的右手。他似乎正和麦克罗夫特争论什么,我走进门的时候听到他烦躁的说:“他想回来!难道我把他撵出去?!”

黑衣美人止步于门外,我自己穿过玄关,走进了客厅。麦克罗夫特的客厅简直就是品味和品质的教材,它正指着鼻子告诉我真正的奢华可不是一目了然的。我习惯性的看向沙发,但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哦,夏洛克躺在这上面就能伸展开了,这根本就是一张床,该死的”。如果不是雷斯垂德突然坐到了沙发里,我还能再感慨一会儿。

雷斯垂德见了我就开口道歉,挥舞着受伤的手臂强调自己并不想对我隐瞒夏洛克还活着(我真想不停的重复这句话!)的事实,但是他没有办法,那很危险,而且麦克罗夫特——我注意到他的语气里带着愤恨——不让他那么做。因为那的确很危险,麦克罗夫特说。他在家里也穿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打着领带,只少了西装外套和雨伞。他告诉我夏洛克现在还在国外某地,等待着能够回来的时机。而他们在我沉浸在悲伤的这三个月里一直都在为他能够早日归来而努力着。我听着他说,他的声音很有安抚性,这一定是外交学院的课程之一。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能说什么,难道去指责他们瞒着我?我倒真的想在这里大闹一场,干脆把那扇明晃晃的落地窗砸碎了,一定很解气。但我不想指责他们的隐瞒,看看雷斯垂德的表情吧,他看着被害人的尸体都没这么难受过(这不是说他和夏洛克一个毛病,他只是太适应了)。他们的隐瞒的确让人恼火,但却是善意的。约翰·华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麦克罗夫特请我坐下来,准备详细——有多详细由他来决定,当然——的和我谈谈这些事。而看上去仍怒气未消的雷斯垂德则起身走开,我以为他不想听下去,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带着几瓶瓶装水回到了客厅,他递给我一瓶,我尽量去无视瓶子上的商标。麦克罗夫特替手不能用力的雷斯垂德打开了一瓶,但自己却不准备喝点儿什么的样子。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真相,我听着,尽量不提问。要不是我对冒险故事天生的喜好,说不定我会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它们有什么用!如果事实是可以称量的话,把世界上所有的事实都放在天枰的一端也没有夏洛克还活着这个事实重!但我还是听了下去,我想知道,也应该知道,至于那些被麦克罗夫特用“某些”“某个”和“某种”一带而过的细节,我决定等夏洛克回来之后听他亲口讲述。哦,现在我丝毫不怀疑他会回来,就像知道他会往咖啡里放两块糖一样肯定。

麦克罗夫特告诉我,在“自杀”之前夏洛克早已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为了让自己的死亡更加可信,他甚至对麦克罗夫特也做了隐瞒。不过“英国政府”当然有办法弄清楚自己的弟弟到底死没死,而且他不但弄清楚了,还发现了夏洛克专门留给他的东西:一个复活计划。计划的实施非常繁琐,充满了让人头疼的细节。麦克罗夫特“日理万机”,而且身为政府官员,有些事情不便亲自出马,最可以信任的雷斯垂德就成了必要的帮手。于是麦克罗夫特亲自“保证”了他的停职(雷斯垂德听到这里时的表情真是极致复杂,麦克罗夫特倒是一副得逞的样。不过他经常是这个样子)。不过麦克罗夫特说雷斯垂德这是回归本行的时候,我还真是吃了一惊。原来他转职到苏格兰场之前,曾是个货真价实的特工!他在法国做过一年驻外情报人员,回国之后又在军情五处供职三年,当上头决定把他调到军情六处担任更重要的职务的时候,他请辞了。

要不是我提醒他们应该把有关夏洛克的话题进行下去,麦克罗夫特和雷斯垂德之间一定会爆发一场不小的争论。麦克罗夫特认为雷斯垂德请辞的行为是愚蠢的,如果他接受了那个调动,现在至少也是军情六处里一个持有四级行政权的负责人了;不过雷斯垂德不那么想,他强调自己的天性是解开秘密而不是制造秘密,而且所谓的情报工作无比烦闷,动不动就要在资料库里扒拉上一整天,最见鬼的是还要整天防着自己人!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入错了行,想让他做一辈子和自己天性相违背的工作?绝不!好吧,太好了。当麦克罗夫特开始提到雷斯垂德升职为督察之后所面对的大量文书工作并暗示这和那些繁琐的情报工作没什么不同之后,我觉得是打断他们的时候了。这种家庭纠纷般的场面让我倍感尴尬。好在他们决定尊重我的意见,继续之前的话题。

停职之后的雷斯垂德为之后的“间谍”工作做了很多准备,他和我一样东游西逛可不是因为无处可去,而是在到处虚晃一枪,让那些“盯着”他的人以为他已经绝望了。麦克罗夫特省去了大部分的细节,直奔主题而去:然后,雷斯垂德就来到贝克街221B,作为成一个伤心的老朋友,在夏洛克的“故居”(哈哈哈!)里开始了抽丝剥茧的工作。其实这多少有点儿不自然,不过显然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夏洛克把不少东西藏在了公寓里。雷斯垂德在搬进221B之后就一直在做一样工作——时至今日已经整整一个月,我难以相信他是怎么完成这个要命的闷活的,整天一个人关在屋里,在一片虚空中摸索着线索,把它们一点点抽离,排列整齐。我再次由衷的感到雷斯垂德是一个非常够义气的朋友——从已有的资料中收集并整理莫里亚蒂的党徒在夏洛克所指定的区域范围内曾有过的一切活动迹象。不用多说什么,只需回忆一下那满地的文件和满墙的信息,我就能理解这是一个多么繁重的工作了。

不过雷斯垂德也不是一个人在做,麦克罗夫特的手下也还是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的。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完美的,没有任何漏洞。但即使是铁壁也有让原子穿过的空隙,而昨天就有那么个原子穿过了福尔摩斯兄弟所建立的铁壁,找到了雷斯垂德头上。不知什么人(但肯定是莫里亚蒂的党徒之一)黑进了雷斯垂德的电脑,用一串病毒烧掉了他的硬盘,还留了个信息说如果他继续查下去,他们就要对某些不相关的人下手。雷斯垂德知道那不可能止步与威胁,于是独自以身犯险,离开了221B那个小小的堡垒,假装去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好把集中到那里的视线转移开一些,让麦克罗夫特做下一步安排。想到221B周围布满了陷阱和狙击手我不由得发冷,不过真正吓到我的是那个储存卡。它看上去很无害,但里面有一些世界级的猛料,只要能抓到对应的人,就可以把他判上十几个死刑;这还不够,一旦这张卡遭到攻击,它就会引爆自己所连接的电脑。雷斯垂德告诉我他的电脑里装了小型炸药,只要一引爆就可以点燃已经布好的导火线(那该死的松油味就是这么来的!),一把火烧掉房间里的一切;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他们昨天一口气解决了221B附近的问题,那个房间躲过了被烧掉的命运。我看看他,又看看一脸“我为你感到骄傲”的表情的麦克罗夫特,只想大声感谢那个黑进雷斯垂德电脑的家伙没有做的更彻底,他拯救了221B。

还有。很高兴认识你,格里戈·雷斯垂德!真是惊喜的一天!

我不想反对他们的做法,雷斯垂德显然遇到了糟糕的事情,尽管他拒绝说给我听,但看看他就明白了:他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右肩扭伤,绷带从手腕一直缠到腋窝,从他坐在沙发里的那个不舒服的姿势来看,他的背也伤的不轻。他虽然岁数不大,但也不再是睡一觉就能恢复的年纪,受了这样的伤一定倍感不便。雷斯垂德注意到了我的审视,不在意的挥挥手说这没什么,他只想帮助夏洛克回来,看到他和以前一样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感到处晃悠。这正是一个朋友所应该做的(麦克罗夫特做个了细小的表情,似乎在反对这句话里的某个部分)。

“感动的道歉我就不指望了,”雷斯垂德笑着说,“我都想不起来他上一次跟我说谢谢是什么时候了,我怀疑他是否说过。”

我笑了。

怎么会呢,雷斯垂德,怎么会。夏洛克当然会表达谢意,尽管他较少那么做,而且很多时候他的感谢都带着讽刺。但他也会由衷的想要表达感谢,这种时候他会特别羞赧,他会罕见的慌张、结巴甚至语无伦次。但是他会说出来,明确的让你听到。有惊无险的泳池事件就是一次,我挂了满身的炸弹扑在莫里亚蒂身上的行为愚蠢透顶,但之后夏洛克还是说了谢谢。那时刚松了一口气的我蹲在地上站不起来,而他握着枪站在旁边,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有点儿发懵,而且处于极度兴奋中(肾上腺素,你们知道),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我知道他在道谢。

那简直可以作为一个罗曼故事的开篇模本:经历生死攸关的磨难之后两人开始了一段浪漫的爱情……之类的。但是没有,他的那些话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是个混乱的感谢。这是意料之中的。因为我早就已经劝自己相信夏洛克是永远都不会爱上什么人。他爱他的工作,在我们相识之初他就宣称自己已经与工作结婚,并明确的表示对任何形式的“婚外情”都毫无兴趣。而在人类的范围内,他肯定爱着自己的妈妈,毋庸置疑;另一个人就是他自己。虽然他一直在做一些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他的烟瘾是个灾难,戒烟则是战争;而且他真的吸过毒,有时我怀疑他仍有毒瘾;他不好好吃饭;他喜欢烈酒虽然不常喝;他常用自己做人体实验,有几次他还想打我的主意,但被我击退了——但他肯定是爱自己的,深爱着。这么一个人,想象一下他和某人坠入爱河就觉得很科幻了。而想象他爱上我这样的人……那应该是个灵异故事。

可是这一切并不影响我爱上他。我会爱上他简直就像数学公理一样,不需证明和推算。其实这也挺灵异的,毕竟我算是个正经的异性恋,有过为数不少的女友,且成功的让其中的大多数人认为我是个惹人喜爱的、值得交往的男人。尽管因为各种原因我没能和她们中的谁保持长久的关系,但我很清楚自己喜欢她们的感觉,那很甜蜜,舒适,让人不由得微笑。夏洛克的出现把这些感觉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那些甜蜜舒适和微笑突然间发了疯。他就像放在我的医疗箱里的手枪,尽管我主要还是要用这个医疗箱,但这把手枪却是让我镇静而专注的原因。

“不要质疑我对枪的热爱,这就像你需要尼古丁一样。”我解释道,把擦好的枪组装回去,夏洛克还横在沙发里,但我没去看他。我提醒自己最好别去看他,因为他总是能一眼就把我的每一根神经都捋的清清楚楚。以前我无所谓,偶尔还觉得挺有趣。但被他看出我正深陷对他的热恋之中可不是好玩儿的事情。

“我已经不再需要尼古丁了。”他说,叉在一起的手指却收紧了。

“因为你找到了很好的替代品,我的手枪。”我完成了最后一步,习惯性的拉了一下套筒,“夏洛克,你不能再朝墙开枪了,那很麻烦,因为我不得不清理墙里的子弹,而且那很危险,还很贵!”

“子弹也不算贵。顺便一提,你抽屉里现在放着的子弹是我买的。”

“哦,是吗……那不是重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子弹!哈德森夫人……”

“约翰,看着我。”他突然打断我的话。我猜我的紧张已经明显到他不需要看就知道的地步了。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我,我立刻逃开了。我假装把枪送回去,心里合计着是不是就此不再下去。但这太不自然了,虽然他肯定已经看出来什么了。一个奇妙的(后来被证实是愚蠢的)的想法出现在我脑袋里:他不会明白的。我就带着这个想法回到了客厅,夏洛克从沙发上起来了,稳稳的坐在正中央,两手支着下巴,似乎在等我。

“我发现了一些事。”他说道。

“什么?”我坐回椅子里,和平时一样问。

“最近你看向我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他严肃的说。我觉得我应该笑出来,于是就笑了笑。

“哦,你居然数着,真惊喜。”

“我没数,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比划了一下,“你的注视就像电波一样,它们突然急剧减少,让我觉得自己信号不足。”

这回我真的笑了,尽管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还是正经八百的看着我,我发现我也在盯着他看。我不去想象自己的视线是什么样的,不过我知道曾有个女孩这样描述过我看着她时的样子:像是要用眼睛里的所有水分融化她。那女孩一定像一朵小雪花,不过眼前这位是座冰山,还是会到处乱撞的那种,我实在没法指望我眼睛里的那点儿水分能融化他。他发现了,我知道他发现了,因为他朝前倾着身体,双眼研究着我的眼睛。

“有趣。”他念叨着。

“怎么了?”我问,任他盯着我看,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你的眼睛,颜色会变,而且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他说完就倏忽向后靠去,拉远了距离。

“因为周光线的改变和虹膜以及玻璃体不同的折射角度,人眼的颜色都是会变的,”我说,冲他笑着,“而且,你就‘应该’是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的,那才对头。”

“不对头,完全不对。我总能看出别人在想什么,实际上平时我也能看出你的想法。不过现在不行。”

“因为你信号不足?”我打趣道。看吧,他不明白这个。我对自己说。

“有东西改变了,约翰,你的什么东西,还有我的……”他说,仔细端详着我(老天,他那眼神让我真想打他一拳),“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寻找答案了,记得那个问题吗?”

我的记忆力从没这么好过,只消一瞬间,那个炎热午后的论题就回到了我面前。那时他也坐在沙发里看着我,用和现在一样的视线。

“关于好奇什么的。”我假装记得不太清楚。他眯起眼睛,慢慢从沙发里起身,把自己移动到我面前来蹲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完了。他用同样的方法看出艾琳·艾德勒这辈子最大的弱点,而那个女人是个可以把一个国家踹到阴沟里的主儿。夏洛克从我身上能看到的绝不止加速的心跳和放大的瞳孔,因为此刻我连呼吸都控制不了。我们就在那里僵了几秒钟,他看着我,把自己的手腕伸到了我的面前,用眼神示意我握住。我照做了。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美妙的事情,没有之一。

他的指尖发冷,但手腕的皮肤很热,脉搏跳的飞快。

我给他测过脉,他心肺功能极好,心跳略慢于一般人。而现在,他的脉拍几乎和我——一个激动不已的家伙——持平了!我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猛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不明显,但他的瞳孔也有放大!有那么一会儿我根本无心去想这都代表了什么,我只是不停的想着:夏洛克的心跳加速了,面对我的时候,那颗世界上最高傲冷静的心脏加速了!

“别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也是动物,我还活着,我当然会有生理反应,”他说,还蹲在那里看着我,“你见过我害怕的样子,你很清楚我的手也会和别人一样发抖;我会对尼古丁上瘾,以前还对更糟的东西上过瘾;我能感受到很多东西,虽然你们认为那大多是负面的,但至少说明我不是无感的;我的大脑是精密仪器,它理性而精确,很难处理模棱两可的信息,所以我不明白‘这个’!”

他用力攥着我的手腕晃了晃。

“我知道这种反应是什么,这是化学,这很简单,我甚至把这当成武器来用。”他说下去,而我已经脑袋发晕了,“但我不‘明白’。我需要‘明白’,因为这反应也出现在我自己身上了……如你所见。”

我嘴巴发干,几乎张不开。

“好吧……欢迎加入人类的队伍,夏洛克·福尔摩斯,欢迎你。”我干巴巴的说,换来他一声怪异的笑。他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

“约翰·华生,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他突然看向我说。虽然他听上去像是在宣布一个令人失望的化学实验的结果(“是水,约翰,只是纯洁的H2O而已,该死的!”),但这都没关系。我刚刚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夏洛克·福尔摩斯说他爱上我了,这应该被载入史册,其他的事情能他妈算什么!!也许我的表情太过梦幻,他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像要打死一只盘旋的蚊子似的。然后一个大步跨到我面前,动作粗鲁的捧起我的脸,让我仰头看他。

“我知道你对我有相同的感觉!你想听你的解释,你一定要解释给我听!”他近乎激动的说道,颧骨附近的红色显然和壁炉没关系。

这他妈都是什么状况!我真想大吼一声然后到街上狂奔。不过我怀疑我是否能站起来,我就像泰坦尼克一样,在他的撞击下沉了底。

“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如实说,“这没法解释。夏洛克,松手,我的脖子要断了。”

“你和那么多人恋爱过,难道就不能大致的说一下吗?凭直觉就可以!”他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但仍没有松开,“约翰,我可从来都没这样问过你什么。教教我。”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为任何东西,甚至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甜心。我看着他的眼睛总结。

“好,好吧,先松开好吗?这就对了……”我拿开了他的手,可他还是杵在我面前,挡住了所有去路,“我…其实我不是很清楚你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有那么一会儿他显得极不自信,他垂着头看我,满脸的困惑。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终于说道,“对你提出这种要求是不公平的,因为从理性上说我才是那个最了解爱情的人。但我不曾参与其中,你一直对此充满自信,而我不是。这就好像一个深刻鄙视感冒的人自己却感冒了一样。”

“比感冒复杂的多。”我突然能说话了,“感冒了就吃药,打针,总之你有绝大的机会治好它。但爱情……其实更像是癌症。”

“很惊讶。”他拧着眉头。

“癌细胞是一种极活跃的,富有生命力的细胞,”我说道,尽可能提高语速,“它自身是极健康的,它不断繁衍自我,不断扩散,吞噬你身体中的其他部分。从这个角度看,其实你是对的,爱情是一种消耗;如果你认定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爱情的确是个麻烦。”

“你是在劝说我放弃么?”他有点儿迷惑的看着我。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实话,”我说,“你说过你的世界是全然理性的,你理应回避情感的难题,我是说……你连伤感这么简单的情感都弄不明白!何况爱情?”

“但你们那可笑的小脑袋却能弄明白这些我弄不明白的东西,伤感,爱情……你知道意识到这一点让我有多么沮丧么?”他微微俯身。

“我也不明白!夏洛克,没有人真的明白!”我强调道,他失落的样子让我难过。别这样,夏洛克,我就要去诅咒爱情了。

“但你们……”他卡住了,我惊恐的看着他找不到词汇的样子,刚才的美好感觉一扫而空。

我抓住他的双手,用力握着,抢回他从我身上移开的视线。

“夏洛克,”我叫他,晃晃他的胳膊,“夏洛克,看着我!你不需要去理解那些,完全不需要!你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够了,那很简单。你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么?”

“是的,我当然知道。”他回答,也握住了我的手,“但我想理解是因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你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爱上我……这样的人。”

“不许那么说。”

“我一直都为自己的‘与众不同’感到庆幸,自傲,”他夸张的仰着头说,“但这不代表我不知道所谓与众不同对普通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也不是那么普通。”我说道。他笑了,重新看我。

“很明显。你恐怕会是我唯一的无解谜题,多么令人愉快……欢迎来到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天才世界,约翰·华生,”

“无比荣幸。”

他弯下腰,亲吻了我。

这感觉怪极了。不是说他吻的不对劲,他吻的很好,我几乎一下就意识到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家伙早已在不知何时何地把自己的初吻二吻甚至三吻都打发掉了,而且那极可能都是他的实验。我决定不去想他的初夜是否健在的问题,以他的探索精神来推测,我大概已经错过了它的葬礼(我的确错过了,他自己告诉我的,不带任何细节)。但那都无所谓,难道我还想要求什么?夏洛克,一个连呼吸都嫌麻烦的人用了整整五分钟来吻我,这已经是大礼包了。

他离开了我的嘴唇,而我恢复了平静。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明亮,但却不是平时那种锐利坚定,而是柔和的,闪烁的,星光一样的光彩。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化学反应。

“谢谢。”他说。那声音不像是从他嘴里发出的,而是从他的胸腔中的某点发出的。我发现自己有点儿想哭。结果我笑了。

“不客气。”

 

我笑着看看麦克罗夫特,又看看雷斯垂德。

“他当然会道谢的,”我对他们说,“当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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